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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章 泽水困,周原惊变(3)

封商 风烛残老 5387 2022-01-06 15:5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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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天十二时辰,从旦时,即初现天光时的岐山骇响,到朝时的戎胥甸兵出岐山,再到大食、日羞、日中的两师对阵,之后昃时和小食的退军扎营造饭,如今已是莫时,日薄西山。

  一日两食,日到中天之前的大食,因袭城而错过,全师可算是饿着肚皮一战,多亏了近四千兵将都是巫武精锐,若是平民师行,怕是早已崩溃。日薄西山前的小食,戎胥甸让众将士狠狠用了一餐,才算恢复了气力和士气。

  此时,营中众人都清楚,该出的招已尽出,一切成败就在接下去的昏、住、夕、夙四个时辰,到得明晨旦、朝,便是强攻或撤军的最后时刻。

  岐城被落日的余晖覆了一层血色。

  周伯未死的消息,犹如水滴在沸油中,或许这一切与平民奴隶并无太大干系,但城内的各氏族却在焦躁惶恐中蚁动着。

  众多姬姓族老和周国老臣纷纷求见于大君子周昌和大妃太妊,最终几位使者在一行周兵的保护下,于日头落尽后顶着星月才迟迟离开岐城,前往戎胥大营。

  大营各帐早已点起了浸过油脂的火把,生起了火盆。

  陶制的漏刻也接替了行军日冕,开始了记录时辰的司职。

  中军帐中,子羡居上,吴伯、戎胥甸等人与周使对面跪坐。

  吴伯泰见到两名旁脉的族兄耆(qi)老,一阵寒暄后,便忍不住激动道:“两位族兄,可要为老夫做主啊!先君考立祀时,我与二弟的祀位还在季历之前,先父与我等顾及挚国与我姬周全族,我与二弟才将周伯之位拱手相让。如今四弟获罪于商王,便该将其位归祀于我。”

  “伯泰啊,听说商王已封你了吴伯,你如今也是一国君伯了,何必对周伯之位念念不忘。”其中一耆老道。

  却听另一位耆老辩驳:“落叶终要归根,人之常情啊!”

  “不错,我伯泰虽说远走苗越,建立吴方,然而十余年始终心悬我姬周……”吴伯泰说着眼眶有湿,以手擦拭。

  之后又诉说了一番思乡之苦和吴地蛮荒之苦。

  其间,子羡也不时劝说两名耆老,更耐心说解道:“岐城虽能挡我等一时,但如何能挡得一世?不说我大商族多将广,就说崇国援兵一至,与戎胥甸两方联手,岐城又如何能挡?戎胥吃亏在兵少又不善攻城,但崇国不同,最少也有几个周国之力,更善于攻城之战,就算周师回返,又能挡得了几时?倒不如迎回伯泰,父王见周人安稳,必能宽恕周季历不敬之罪,允其回周。”

  子羡说到这里,见耆老已然意动,心道功成可期,便添道:“伯泰如今年迈,哪有周季历那般身体,在殷都里每日大鼎食肉,大爵饮酒。伯泰可立季历为祀子,岂非两全其美!”

  两位耆老颇为心动,一时默然,其实这怕是眼下最好的办法。却又有些顾虑,当年伯泰兄弟被逼出逃,心中必然多有怨恨,回到族中难免清算旧账,与周季历一系恐起冲突,不能不防啊。

  就在二人心中踌躇之际,周使下首一年轻男子开口道:“大王子之言大谬。宗族承祀之法乃是百姓诸族的立族根本,岂有随意改动之理。小子常听闻兄终弟及,父终子继,恕小子孤陋寡闻,这弟位兄承,是何典法?吴伯归祀之说更是可笑,整个周原都知道,当初老族长亶公立下的祀子唯有周伯历一人,哪里有归祀之说?如今周伯获罪于商王,就算是退位,也该由大君子昌即位。”

  “小儿何人?敢在这里搬弄口舌。”吴伯泰喝问

  “回吴伯的话,小子乃散宜氏,名生。”年轻人躬身回道,一副礼节不失的模样。

  吴伯泰听到“散宜氏”三字也是神情变换。

  “原来是赫赫有名的散宜氏一族,怎会派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前来摆弄是非,这里说的是我姬姓的事,你这等无知小子莫要插言。”

  “小子武不能守城,文不能安民,闲来无事才被散宜氏、南宫氏、许氏等几位族尹打发来听一听。姬族既然掌我岐周祭祀,这周伯之位便是我岐城各族的事。非是小子摆弄,只是有一点不明,吴伯既已建了吴国,便是分宗出去,本该以壮大分宗吴氏为己任,使姬姓一族开枝散叶。如今回来乱法,乱了姬姓的法就是乱我岐周的法,看吴伯的身子骨,也真是活不了几年,倒是周原大乱,于吴伯又有何好处?还不如在吴国颐养天年,不是更好?”

  几句话气得吴伯破口大骂,却又被他轻笑打断道:“吴伯稍安勿躁,诸位若是连小子都不能说服,如何说服身后这一城人?诸位既然说君伯活得好好的,何来传祀一说,如今大君子昌也不过是代政罢了。大王子刚刚所言,若最终能放回我君伯,说明君伯罪不致死,又何必请吴伯万里迢迢回来乱法几年?”

  他说着顿了顿,脸色一肃道:“若商王本不打算放我君伯归来,我岐周虽小,也敢与来犯之人玉石俱焚......”

  忽然语气又缓下来:“诸侯伯皆知我周国伐戎不易,耗费甚多,族人更是死伤极重,才有商王以牧师封赐,各诸侯无不称赞大王赏罚分明,但如今无端将功臣囚困,不知道天下诸侯伯知道了又该如何自处?”

  子羡紧皱眉头,一时不知该从何辩驳,“父王也曾贞问帝神,神示周国不臣,令天下不宁,该受惩罚!”

  散宜生闻言身姿一正道:“神示吗,不知道岐山凤鸣示警,是不是神佑我岐周?既然大王子说是崇国和戎胥两国联兵,但泾渭两水至今未见崇人踪影,不知道是不是神佑我岐周?而我在外的师旅已闻讯急返,明日便能到达,不知大王子可曾卜问神明?是吉是凶?”

  他又顿了顿道:“我看不如改议我岐周要如何做,才能请商王恕放我君伯归岐?”

  听到此时,两位周族耆老也大觉不妥,暗想:若商王真肯恕周伯,又何必将老大送回来,若商王不肯恕季历,族内必然不会罢休。自己等人又何必支持老大回来内斗,岂不刚好中了商人分化之计。周昌威望虽不及其父,但也远胜老朽的伯泰。

  两人对视一眼,从这散宜生这后辈听出了利弊和拖延之意,也打定主意要回岐城再细细商议不迟。于是与对方又虚应了一阵,告了乏,离开商营趁夜返回岐城。

  见议谈并不顺利,吴伯泰有点怒气攻心道:“说什么凤鸣?分明是有人暗通周昌,戎胥甸你家那小儿,怎会如此巧,便被歹人劫掳,是何歹人这般厉害,我等高手众多,竟然无人察觉,如今又能安然无恙回返?”

  戎胥甸这次并未发怒,他知对方气急败坏,心中有了定议,已不想与他计较,而是冷冷的扫了眼吴伯,起身便向帐外走去,只留下“明日一早老夫便会撤师”的决断之语。

  大王子羡阴沉着脸,盯着戎胥甸离帐的背影,也不想再听吴伯的抱怨,打发他回帐休息。

  吴伯离帐已近昏时,心中也如此刻云遮了月的黑夜,不停咒骂着:“该死的周昌,该死的戎胥仲潏,该死的崇国,该死……”

  便见与营帐几乎齐高的汪芒丘山、侍卫长无疆带着所有吴国兵卒候在帐外。

  无疆见到吴伯出来,当即迎上,并呈上了一支箭,铜箭镞与木干的交接处包系着一块羊皮,外面写着“吴伯启”的红字。

  吴伯接过羊皮,展开看罢,先是大喜,继而又疑惑道:“何人送来此箭信?”

  无疆摇着断发的头:“是前营巡逻的商兵捡到的,那时您正与周人议谈,便交予了属下,会不会是那些周人所留?”

  “也可能是营外射进来的吧。”汪芒丘山揣测道。

  “无论如何,还是有人识得天时,约老夫住时营外西北三里一会。”

  无疆皱眉道:“还有一个时辰之多,西北三里,记得那里是片密林,会不会不妥……最少也要我等事先巡查一番。”

  汪芒也道:“确实不妥,无疆兄弟最擅山林行察,我看不如他先去为君伯探查一番如何?”

  吴伯神色犹豫了一下,便点点头,无疆又犹豫道:“事关重大,君伯是否该与大王子商量一二。”

  他们几人在帐外谈话间,帐中也只剩两人,子羡对安静的跪在一旁的商容道:“先前议谈,你一言未发,是何道理?”

  商容回道:“大王子恕罪,只是当容看到周人派出的三人议使,便知道议谈不会有结果了。”

  “怎么说?”子羡追问。

  “容所知的周国文武重臣,一个也没来,先前是容想简单了,虽说岐城人心已隐隐裂分,但毕竟周昌掌军,便可压住所有不同的声音。”

  “难道这趟差使,就如此草草了事,那丢的可是我大商的颜面,父君的颜面,还有我……”余下半句子羡没有说完。

  “大王子,容其实一直在想,大王为何一定要扶吴伯坐上周伯之位,既然周季历已虎入牢笼,那扶持周昌难道不可,大王无非是想要个听话的周伯罢了,周昌武不如其父,威望更是远远不及,听说也是半百之岁。”

  “你怎会突然有这等想法?”

  “容觉得那周昌在通过议谈向大王誓忠。我等偷袭岐城失败,吴伯归岐便已是行不通了,但他周国为了周季历,却可以低头,投鼠忌器,只要周伯在大王手中,不妨让周昌做个老老实实的祀子。”

  “你说的也不无道理,只是这一路来都想着攻克岐周,如今换个方向想,似乎也未必不可行。倒是该如何应对吴伯,当真棘手……”

  正说间,又听帐外的吴伯唱名请见。

  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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